米豆冬-此号已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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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伊】Summer Crush/夏日情迷(Fin)

【独伊】Summer Crush/夏日情迷


★大学生设定:建筑系大二生路德,珠宝设计系大三生费里,路德来米兰暑期交流,总之是个发生在夏天的小故事。

☆独伊小时候见过,竹马变天降,但两人都没印象了。不知道算不算初恋组总之预警一下。

★笔者不是这俩专业也没去过米兰,内容完全瞎编,如有错漏还请放过x

☆稍微有一句话普洪、典芬请注意。

★依旧是非常啰嗦&尴尬的文风,以及不出所料的烂尾。

☆OOC!非常OOC!是会被角色厨和CP联手暴打的OOC!

★1w5无脑傻白甜警告,HE。


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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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ou can be my summer crush.

他们相爱,于此之后所有的夏天。


1.

<<<<<

    在心里又预演了一遍与新舍友的初次问好,路德维希提着自己整整齐齐的行李箱终于准备打开宿舍大门。但还没等他展开那练习了好几遍的僵硬笑容,下一秒,一个毛茸茸软乎乎的生物迎面扑了上来,将他收拾得一丝不苟的大背头和所有内心准备全都挠得乱七八糟。

    突如其来的变乱显然让这个素来习惯井井有条的德国学生懵在了原地,闯祸的家伙喵喵叫着迅速从他身后逃离了现场,只留下一地湿漉漉的水渍。而他预想了无数种可能性的舍友以一种他从未考虑过的惊人方式登场:追着猫惊慌失措地跑过来的男孩身上只挂着一件湿透了的白衬衫,而下//身一览无余——他甚至连内裤都没穿!

    这让路德维希一度以为自己即将和一个惊悚的、病得不轻的暴露狂度过他噩梦般的暑期生活,幸好在这之后没多久他便知道这位不走寻常路的舍友不是变态也不是精神病,而只是,怎么说,稍微有那么一点脱线过头了而已。而他将这归结于意大利艺术系学生的自由天性。

    但无论如何,在当时,这场莫名其妙的骚动简直可以排进他不长不短的人生中最糟糕的场面前三了,他甚至不知道该先打招呼还是先整理下自己一身的水渍猫毛,又或是先让对面这个可疑的舍友把他的裤子穿上。路德维希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性思维转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答案。

    “对对对对对不起——!没事吧!!“

    最后还是这位意大利舍友先打破了僵局,慌乱的男孩随手拽过一包纸巾冲上来,却在原地撕了半天都没能打开封口。路德维希僵了片刻,眼见着对方简直快急得哭出来,才终于反应过来,低声道谢接过了纸巾。

    就在路德维希收拾着自己这一身狼藉时,他察觉到对方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没多久突然一声惊呼。

    “哦对了!你就是德国来的交换生吗?Guten tag!我是你的舍友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

    路德维希十分惊讶对方居然能说着一口还算流利的德语,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这位新舍友似乎每句话都无比情绪高涨,句末还带着微微上挑的尾音。

    “Guten tag,我叫路德维希·贝什米特,从德国来这儿交换四星期。”这场见面总算是回到了打招呼的正轨上,他稍微松了口气,按照排练了无数次的方式伸出手,“请多关照,瓦尔加斯。”

    “我早就听说过了!建筑系的路德!欢迎欢迎!叫我费里西安诺就好!”

    咋咋唬唬的意大利学生伸着手蹦过来,却又迅速尴尬地将手背回背后,路德维希注意到他掌心隐隐约约的白色泡沫。

    “呃好的,费里西安诺,”路德维希对对方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稍有抵触,但他决定将其忽视,先缓解一下眼前这尴尬气氛,“我想我需要整理一下行李,你方便帮忙拿些打扫卫生的工具吗。”

    “当然,你稍等一下。”

    费里西安诺说着钻进了卫生间,路德维希用这时间环顾了一下,小小二人宿舍虽不算太整洁但也收拾得还算利索。事实上属于他的那半边床和桌子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并不需要太多的清洁。桌上造型奇特的花瓶里插着几朵新鲜的野花,浪漫又新奇,符合路德维希对艺术家的小小憧憬,这让他对这位舍友的印象稍微好了一点。

    “呃路德维希?你需要清洁剂吗?我想我好像忘记买了…或者你可以用沐浴露代替一下?”

    路德维希闻声转身,几乎有点感激对方——费里西安诺好好地换了身衣服,灰白条纹衬衫的下摆半扎进修身牛仔裤里,配合黑色皮带勾出一截纤细的腰身,看似随意又充满时尚感。

    路德维希扯了扯自己规矩得近乎土气的黑T领口,突然有点没来由的紧张。

    他接过对方扔过来的瓶子,看着上面的猫爪图案迷茫道:“抱歉?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似乎是宠物用的沐浴露?”

    “是呀,反正清洁剂就是能点起泡泡的东西吧,这个牌子的沐浴露最容易打出泡沫了,可是黛西每次都不太喜欢…啊对了!我差点忘了!黛西——别跑——!”

    话音未落,新舍友又冒冒失失地向着门外冲了出去。听着啪嗒啪嗒的拖鞋声一路远去,路德维希突然感觉到自己安分了许久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这太糟糕了,他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异国文化差异吗?

    他把箱子放下,有点庆幸地上大部分还是干的。被一系列意外打乱的德国工学生思维终于有机会再次训练有素地运转起来,床和桌椅大概是不用擦拭了,他可以直接把床被铺好,收拾一下行李,清理完宿舍里的水渍后再去楼下找找超市,买好需要的生活用品,毛巾、衣架、牙膏牙刷…

    ——哦对了,别忘了两盒胃药,还有一瓶人类用的沐浴露。


 


2.

    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美院珠宝设计系大三生,土生土长意大利人。

    美术系学生加意大利人,这两个名词几乎可以解释其绝大多数的行为作风。自由散漫,浪漫多情,一切都与路德维希截然相反的同时,也符合他曾经对一位艺术家该有的所有设想,包括其过于发达的泪腺和丰沛感性的情感——除了他那太能惹麻烦的体质与一塌糊涂的生活能力。

    路德维希有时觉得和费里西安诺的舍友生活简直就像是小学四年级的生物暑期作业,那年他选了一只兔子作为观察对象,仔细地记下了它所有的行为与习惯,甚至详细到了喝水的频率与时间。

    最后交上去的作业厚厚一叠被贴在优秀榜上整整一个月,却让他那大五岁的哥哥感到惊悚万分。“你知道吗阿西,本大爷从那时候就害怕你有自闭症。”彼时早已大学毕业成为警察的基尔伯特在路德维希的成人礼上喝得酩酊大醉,大着舌头对旁边的死党道,“小学四年级!最好的暑假!全世界的臭小子都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好解决踢球和傍晚电视的时间冲突!而我那天才老弟居然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看一只傻兔子怎么喝水上——天知道我当年根本就旷了这门作业!”

    没有阻止自家兄长猛灌啤酒大概是他成人礼上最追悔莫及的事没有之一,路德维希记得当时听闻这话的所有人或震惊或喷笑的反应,正如他记得那个夏天他是怎样小心翼翼又暗自兴致勃勃地给兔子做好记录。虽然足球也很吸引人,但对他而言,彻底了解一件事物并一一印证书里的知识,远比其他一切消遣要有趣得多。

    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他没有赖以参照的书本也没有可以解惑的老师,对未知生物费里西安诺的了解只能建立在他自己的观察上。而显然,只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参透其日常行为的万分之一。


    他热爱闯祸,时常迷糊,读不懂别人的画外音,大脑里似乎除了意面就只剩下撩妹和午睡,哦对了他还有裸睡的习惯。当路德维希得知他甚至不会系鞋带的时候,这个向来以冷静自持为傲的德国学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费里西安诺,抱歉我知道这么问非常失礼……不过你真的是大三了吗?没有跳级?”

    “Ve,”这是费里西安诺的语癖之一,“当然啦路德,我可比你大整整两岁呢。之前菊还说,在他们国家的话,你可是要一直叫我学长的哦!”

    他坐在床边晃了晃系得松松垮垮的鞋,满脸无辜得让人心头发痒——很久之后路德维希才明白这股莫名的躁动是什么,而它出现在费里西安诺每一次抬头望向自己的时候。

    但当时,德国学生只能叹着气认命蹲下来,给他“小学长”的鞋上打个漂亮又结实的蝴蝶结。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费里西安诺带着一双系带牛皮靴却天天只穿帆布懒人鞋,毕竟显然前者更适合他。

    “Grazie!路德!”费里西安诺高兴起来总是会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和你当舍友真是太好了!今早也是,谢谢你帮我把作业稿整理起来,不然我可能又要迟到了。”

    不只是今早,还有昨晚的课程笔记,前天洗好的衣服,再之前摔碎的花瓶。

    路德维希暗暗腹徘,相处短短一周,他已经无数次怀疑这位舍友是如何平安无事地度过他的前两年大学生活。或者说,自己在大学呆的这一年时间里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惹麻烦体质。撇开尚且不明的学业水平不谈,虽然他承认费里西安诺的人际交往能力的确无与伦比,毕竟他只用了三天就(单方面地)迅速和自己熟络起来,将他从“路德维希”变成了更加亲密的“路德”。

    但另一方面,他的生活能力实在是糟糕得令人发指,没有常识,缺乏锻炼,时刻与一连串的麻烦相连。这互相矛盾的两点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路德维希在不知不觉中发现一件可怕的事情,他已经开始习惯性地帮费里西安诺打水带书系鞋带,解决一切已经发生或是可能出现的麻烦事。

    从小就跟在自家兄长身后收拾烂摊子的路德维希在习以为常之余又不免叹气,结果从德国跑到意大利,还是没能摆脱掉替人操心的劳苦命。


    他有时候也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好好教训一下对方,但他的满腔愤慨每每对上那双眼睛就不由自主熄了火。费里西安诺总是如此真诚,真诚地闯祸,也真诚地愧疚,时而带着泪光的眼底干净得近乎澄澈,又柔软得像他记忆里四年级夏天的那只兔子——当他软软地向自己道歉的时候,路德维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着这么一双眼睛严辞厉声地发火,到最后计划好的“教训”也只好变成了可有可无的说教。

    就像这一次他系完鞋带,抬起头来对上那双可怜又无辜的琥珀色眼眸,又一次地没了脾气,到头来也只能苦笑着站起来,拍拍对方的肩膀示意没关系。

    或许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抬起的手顺势是想揉一把那柔软蓬松的棕发。但谁能弄懂呢,费里西安诺总是如此让路德维希满腹疑惑。

    无论是他,还是面对着他的自己。


 


3.

    当然费里西安诺其人也不全是闯祸和惹麻烦,路德维希偶尔也会有那么几次欣赏的时候,比如他让人惊叹的好厨艺。

    搬过来的第一天晚上,为了给他接风洗尘也为了弥补上午的失态,新舍友打足精神给路德维希好好展示了一下他的意大利厨师之魂。

    费里西安诺的料理水平与他的毛手毛脚截然相反,短短几天里路德维希便尝过了各式各样地道的意大利家庭料理,不得不说,都非常合他的胃口。尤其是费里西安诺自创的奶油土豆泥和香肠肉酱意面,在拿手的威尼斯风味里融进了路德维希喜欢的家乡料理,单是这份心意便足以让他对这位初见过于惊悚的舍友大大改观了。

    更何况,和隔壁宿舍的著名厨房杀手柯克兰比起来,费里西安诺实在是个太让人放心又舒心的好厨师——虽然到最后,收拾厨房的还是路德维希。

    费里西安诺也努力想尝试多帮些忙,但自从他第一天晚上连续摔碎了四个碗碟之后,路德维希就不得不接手所有的清理工作。几天下来费里西安诺也习惯了这样的分工——在路德维希的紧张监视下做一顿丰盛的大餐,并在他刷锅洗碗的时候赖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黛西呢?不用给她准备些晚餐吗?”

    黛西是费里西安诺的爱猫,也是第一天把他们的初次见面搅得一塌糊涂的罪魁祸首,和其主人一样不让人省心。不过幸好路德维希向来喜欢这些毛绒绒的小家伙们,只是显然爱闹的黛西已经成为了宿舍楼的明星,时不时到处串门,反倒是在自家宿舍呆的时间没剩多少。

    “啊没事没事,今晚她去提诺那里了,希望别又被那个瑞典大个子家的罐头熏跑了就好。”

    前两天的交流生晚会上路德维希认识了这次暑期活动的其他学生,想起那天姜黄色的猫咪哀嚎着一路从楼道尽头奔回来的模样,他忍不住失笑着摇了摇头。

    “说起来路德维希,为什么你会选择来米兰呢?”

    费里西安诺自称曾在柏林住过一段时间,因此会一点基本的日常德语,这也是德国交流生路德维希会被安排在这个宿舍的原因。路德维希虽然也擅长意大利语,但不得不说,在异乡用母语交谈还是给他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切感,而费里西安诺的健谈更是使他们的相处从来不乏话题与乐趣。

    总而言之,路德维希并不讨厌在自己清理厨房的时候,始作俑者傻乎乎地坐在旁边向自己搭话。

    “因为建筑系的话,明明还有其他更好的学校吧?而且你的成绩也的确值得更好的选择。”

    “只是因为喜欢意大利的建筑而已,”路德维希说着把洗好的碗筷收叠起来,“小时候有个意大利的朋友,从他那看过不少这边的建筑风景照,还听说了挺多古罗马的故事,久而久之自己也就有兴趣了。”

    “Ve~~”费里西安诺促狭地拖长了音,“是女孩子吗?追随童年初恋的寻爱之旅?”

    “别瞎说,都是快十年前的事了。”路德维希反驳之余也稍微不免有些被戳破的羞恼,相处都一周了,他还是摸不清这个脑子里装满浪漫废料的意大利人。

    “看吧!我肯定是说中了,”费里西安诺笑得更欢,显然几天的相处让他越来越不怕这个德国“小学弟”了,但他还是老实地见好就收,转而道,“那不如这周末我们一起去街上逛逛吧!我带你去好好看看意大利的老街道,顺便尝尝最地道的冰淇淋。”

    “意大利观光就交给我吧!”他笑着眨眨眼,“保证让你满意。”


    于是这个周末他们依照费里西安诺的计划乘车来到了远离学院的街区。说是计划,其实也没多详细,只是到处走走逛逛,要不是路德维希及时做了功课查好地图,他们还险些坐上相反的电车。

    但撇开这些小插曲而言,他的小学长摇身一变成为小导游,突然稍微显得有些名副其实起来。费里西安诺健谈又活跃,熟悉米兰的旧街巷,也熟悉许多古建筑背后的传说与故事——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而他时不时蹲下来赖着不走,执意要摸摸路边每一只慵懒猫咪的模样也让路德维希好气又好笑。

    八月的意大利,漫漫长夏燥热但灿烂,路德维希就这么跟着他从清晨到夜晚,顺着太阳的方向走遍了小半个米兰城。很多人不理解路德维希对意大利古建筑的喜爱为什么会促使他来到米兰,毕竟比起都灵、罗马、威尼斯与佛罗伦斯,米兰显然太过现代化也太过繁华,古建筑的数量远不及其他,也没有其他传统古城的静谧与慢步调。

    但当他在米兰大教堂广场环绕四顾,精致繁复的哥特式尖顶间是远处现代化的玻璃大厦,雄伟的雕像剑尖直指一旁典雅街巷,再远处还有出自前卫设计师之手的时尚新建筑。路德维希自己知道,米兰是一个多么平衡而又交融的城市,开放进取,生机勃勃,却还依旧保留了历史的庄严魅力。

    “啊好热好热,路德要吃雪糕吗?那边正好有雪糕车,你等一下啊。”

    在斯卡拉大剧院的一角,也是今天游玩的最后一站,费里西安诺显然已经透支完全部的体力,但路边的冰淇淋车还是让他又打起了精神。没等路德维希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跑远了,没多久带着两个甜筒颠颠地朝这边跑过来。

    “有两种口味,路德你来选吧!”

    “Danke.”

    八月的意大利比德国要热太多,在这酷暑下走了一天,即使是路德维希也有些扛不住。但一路走走逛逛收集了不少古建筑的照片,他还是十分心满意足。

    而当费里西安诺笑着把冰淇淋递向自己时,这种满足感突然莫名达到了最高点。


 


4.

    路德维希向来自诩是个恪守本分的传统学生,不敢说有多优秀,但至少勤奋认真。

    他执着于每一道方程式与线代函数,沉迷于亲自将书中枯燥的知识一一验证。他热衷看自己计算精准的数字变为模型,对庞大复杂的建筑数据要求精细得近乎吹毛求疵。

    他从未放弃过任何一道自己解不开的难题,其中自然也包括费里西安诺。


    当路德维希第一次意识到这复杂的感情时,还没察觉到其严重性。费里西安诺在他眼里的形象一直与记忆里的暑期作业挂着勾,直到他第一次真正抬手抚摸上那柔软发亮的棕发时,脑中浮现出的不再是毛绒绒的小动物,而是遥远模糊得已经记不清面孔,却依旧会让他耳根发烫的,那个女孩的笑容。

    这是连基尔伯特都不曾知晓的秘密,这个大大咧咧天天呼朋唤友出门踢球的典型“臭小子”永远不会知道,在自己将整个暑假厮杀在球场的时候,自家隔壁曾短暂地搬来了一户意大利人家,而他的纯情老弟正经历着每一个男孩都或多或少都会有过的体验:面对着某个女孩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甚至是做那么一两个吸引注意的恶作剧。

    ——而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等到那些耳廓烫红的温度全都变成了心底柔软的熨帖,男孩们才会知道这个温度的名字,叫做初恋。

 

    这一段记忆太过遥远也太过暧昧不清,路德维希甚至记不起她的名字。现在他能想起的只有那个女孩蓬蓬的嫩绿色的裙摆,短发旁扎着小小的白色蝴蝶结。她磕磕绊绊念不全自己名字的德语发音,最后只能简缩成软软的带着奶音的“路迪——”。她抱着兔子坐在草坪上的模样像是棉花糖抱着小云朵,从笑容到声音都柔软甜蜜得无与伦比。

    事到如今路德维希已经可以坦诚地承认,小学四年级的暑假不只有兔子的观察日记,还有每天下午三点从花园栅栏的空阙里钻出来的女孩,而他为兔子做记录的小心翼翼与兴致勃勃或许也多与后者有关。这是他印象里最遥远的悸动,又青涩,又稚嫩,也是他第一次向基尔伯特隐瞒——他甚至不愿意和儿时最崇拜的哥哥分享这些小秘密。

    基尔伯特总是三分揶揄七分打趣地调侃自家老弟从出生就缺了一根谈情说爱的弦,虽然在两位死党看来他自己的情商与桃花也没高到哪里去。喝得烂醉的弗朗西斯曾经向安东尼奥断言,要不是基尔伯特有个青梅竹马的伊丽莎白,贝什米特家的小伙子们怕是都要打一辈子光棍了——即使后来被同样醉得不轻又听见这话后恼羞成怒的基尔伯特拔光了胡子,弗朗西斯依旧认为这是自己说过的最有预见性的一句话,目前没有之一。

    毕竟这个他们从小看大的贝什米特小伙子总是如此古板,小小年纪就一丝不苟得像个老学究,即便是在全世界男孩都或多或少躁动不已的青春期,也从未在他身上看出半点粉红色的影子。但只有路德维希自己知道,他也曾有过那样躁动的心跳,早在从书本里学习之前便已经亲身体味过,而也同样早早地在那个暑假的末尾,随着夏天的结束与邻居搬家的汽车鸣声一起,无声无息地安静了下来。

    正如身边人的评价,路德维希·贝什米特是个不折不扣的石头脑袋,古板克己,同时也无比执着专一。虽然他自己也觉得,为着一个渐趋模糊的童年丽影念念不忘的确太过迂腐可笑,但有什么办法呢,毕竟他再也没有体味过那么鲜明的悸动。

 

    直到他遇见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或者再准确一点说,直到他探手抚摸上费里西安诺的棕色短发。

    彼时麻烦不断的小学长正为记错了截稿时间的暑期作业忙得焦头烂额——路德维希欣赏所有踏实认真的人,而他曾经以为这四个字不可能与费里西安诺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若不是亲眼见过对方画稿的样子,他当真无法想象那么繁复精致的工艺设计是如何出自这人之手。

    费里西安诺喜欢在下午阳光最足的时候让灵感肆意生长,路德维希有时会看见他几乎整个人趴伏在画纸上,勾勒线条的模样虔诚得像个信徒。他不太擅长金属与珠宝的物化鉴定,为此总会边被专业课老师敲着脑门边挨批,但非凡的艺术天赋又为他赢回了所有老师的偏爱。

    等到费里西安诺终于从画纸中抬起头来的时候,午后暖融融的阳光已经变成了更加缱绻柔和的余辉。他几乎是欢呼着扔下了笔,在原地旋转着转椅快乐得像个完成家庭作业的小学生。路德维希也正好放下了手中的大部头,摘下眼镜时忍不住揉了揉鼻根,费里西安诺画图的时候难得安静,反倒是让他有点不太适应了。

    “路德路德——!我终于做完啦!快看快看!”在这连连呼唤中他不得不无奈起身去看一眼小学长的大作,下一秒却被映入眼中的草稿讶异得睁大了眼。路德维希虽然对首饰设计不太了解,却也能够从其精巧的铅笔稿中感受到这人笔下飞跃的灵气。

    “这次作业的主题是希腊神话,”费里西安诺边说边把画纸举到路德维希面前,“所以我选了这个,非常适合做胸针和发饰,中间那里会用渐变的紫色。”

    “这是香水草吗?你之前说过的最喜欢的希腊神话里的那个?”路德维希接过了画纸,没多费功夫便认出了这种团团簇簇的紫色小花。

    “是的!路德维希!你居然还记得!”

    费里西安诺喜出望外得声音连提几个调,路德维希下意识低头,正好对上他抬起的眼。小学长仰头望向自己的模样乖巧得不可思议,抿起来的唇角努力忍住了笑意,却没能藏住眼底小小的狡黠与得意。一头棕发在夕阳的暖光下显得近乎焦糖色,更加柔和也更加闪闪发光,与琥珀色的眼眸一样,会让人联想到许多甜蜜的词语。

    路德维希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骤然被放大得无比清晰,他的大脑刚刚接收到心跳的讯息,颊边耳廓就都跟着不受控制地烫红起来。夕阳透过窗,为费里西安诺全身笼上薄薄金边的同时也洒遍了路德维希的身上,这盛夏的余辉太过温暖,暖得几乎让他发烫。

    但下一秒他从这温度里读出了一丝遥远却又愈发熟悉的悸动,莫名的冲动催促着他伸出手,轻轻抚过眼前的棕发。

    或许在费里西安诺看来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举动,像欣赏也像是夸赞,他绷紧了笑的嘴角终于忍不住绽开了自满的小弧度。但他绝不知道路德维希心里的震动,指间划过的触感分明清晰,连带着那一丝暧昧模糊的悸动也愈发生动鲜明起来,那年夏天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孩子式的憧憬与心动被久违地重拾又放大,。

    而这一次,它们有了一个清楚确切的去向。


    自从遇见费里西安诺以来,路德维希暗地里叹了无数次糟糕,但只有这次,让他如此手足无措。

    他容忍费里西安诺的懒散与耍赖,原谅他无心的闯祸和不知不觉带来的一堆麻烦,为他打破原则深夜代赶作业,习惯性在对方停下时帮他把鞋带打成漂亮的结。

    他抱怨不断却也心甘情愿,他自知矛盾却又无处可解。

    而现在,这道难解的谜题终于有了一丝转机,他却第一次没有勇气将其解开。


    分别无可抗拒,到最后唯有记忆纠结着不愿释怀。夏天总归是太过美丽也太过短暂。

    一如那场无疾而终的小小初恋。

    又如他此时此刻贪恋着掌心里柔软的发丝,凝视着费里西安诺笑着的眼。




5.

    路德维希·贝什米特,建筑系大二生,名副其实德国人。

    正如意大利艺术生这一身份之于费里西安诺,工科生加德国人也基本可以解释路德维希其为人风格。古板、正直、质实刚健,或许还会有点过于依赖各种各样的教科书。他的逻辑计算思维卓越无比,但却从不擅长情感方面的弯弯绕绕。小学四年级的夏天没能传达的那些话,到了这个夏天也依旧梗在心头。

    更何况,这一次的对象还是同性。并不是路德维希对同性恋有任何偏见,毕竟他自己也从未想过这样的悸动居然会发生在一个同性的身上。只不过,哪怕仅凭路德维希短短两周的观察,也足以让他更加心灰意冷地清楚费里西安诺是个多么浪漫多情的意大利人——对象仅限女性的那种。

    路德维希向来是个谨慎的人,忠于规划并绝不逾矩,但认识他的人都会知道,他的古板背后更多的是清醒与理智。

    四个星期或许可以发生很多,但无论如何都太过短暂了。

    而在更漫长的时间里,情感与记忆终究不过是最廉价的消耗品。


    暑期交流只剩不到两星期,即使路德维希内心再百转千回,凭费里西安诺的粗神经也丝毫察觉不出任何异常。他依旧会在每次回宿舍时讨要许多拥抱,兴奋起来有时还会在路德维希颊边落下几个亲昵的吻。每每逼得路德维希只能面红耳赤吼着乖乖站好不许再随便贴上来,并且一再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永远敌不过这些意大利式礼仪。

    他们的相处似乎愈发亲密,但又似乎与最初别无二致。

    所以当费里西安诺邀请他去八月节的音乐会时,路德维希也一如往常地答应下来。


    他只知道八月节是意大利传统的暑期假日,却完全没想到这群疯狂的意大利人即便是在如此酷暑之下也能保持着高涨的狂热,小小露天草坪的音乐会上几乎挤得水泄不通,人群的欢呼尖叫声甚至盖过了音乐,时不时还有小孩子打闹着从缝隙里钻过去。

    路德维希一开始还能勉强借着身高优势紧紧盯着费里西安诺不至于走散,到后来只能揪着对方的衣领以免他被人潮挤到别的街道去。而在费里西安诺第三次差点被衣领勒死的时候,他终于忍无可忍牵上了路德维希的手。

    “这样就不会走散了,不是吗?”

    手心的温度来得如此突如其来却又自然而然,路德维希在愣神的片刻里错过了拒绝的最好时机。舞台上又换了一支乐队,连带着音乐会的人潮也再次涌动起来,他不得不顺势握紧了掌心里那比自己偏小一点,却依然骨架分明的手。

    这让他无比清楚自己正牵着一个男孩,却并不能让他的心跳稍微平缓一点。

    阳光炽烈,夏风很轻,刚修剪过的草坪带着新鲜的涩味,还有香槟与鲜花的香气,气味的交叠与音乐一样喧闹又美妙。

    路德维希参加过那么多的公共活动,绝没有一次像这样嘈杂混乱。但他跟着费里西安诺在人潮里来回攒动,接过不知名的路人们大笑着递来的啤酒与香槟,心中竟没有任何的排斥感。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和费里西安诺在拥挤的人群里牵着手,用空出的另一只手尽情地干杯畅饮。冰冰凉凉的啤酒麦香满溢,正是酷夏与狂欢最好的搭配。

    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这样,在陌生的人群里牵着唯一熟悉的手,为每一首听不清旋律的摇滚乐声热血沸腾。连着几杯啤酒灌下来,费里西安诺的两颊已经微醺,一双眼眸却依旧亮得不可思议。他出门前精心打理的棕发因为拥挤散乱得不成样子,额头上津津薄汗闪着光,像是星辰的碎钻落满发间。

    乐声的间隙里费里西安诺把他拉到了自助餐台,两人借此机会稍微休息一下。而才刚吃了没多久,又一群年轻人朝这边挤来,路德维希不得不拉着费里西安诺再次回到了舞台前的人群里。

    “看吧,这就是意大利的八月音乐节!不过今天还是太热了,等到狂欢节的时候会更厉害哦。”费里西安诺紧紧回牵着他的手,颊边笑出了小小的酒窝,“大家戴着面具,听整晚的礼花和烟火,不管认不认识的人都会一起跳舞。”

    “太疯狂了。”路德维希扶额,感觉到自己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金色短发也在混乱中全部散下。他依旧空出一只手牵着费里西安诺,另一只手里拿着好不容易抢救下来的奶油面包。而费里西安诺显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混乱,嘴里叼着三明治之余,还给自己挤了个冰淇淋甜筒。


    已经到了下午,音乐会上总算是没那么拥挤了,他们得以稍微悠闲地享用完剩下的午餐,路德维希第一次如此感谢意大利人的午睡习惯。

    在宿舍的时候费里西安诺也遵守着雷打不动的三点午睡生物钟,现在却还沉浸在狂欢的气氛里。他三两口解决了三明治,开始慢悠悠地舔起了冰淇淋,浑然不觉自己嘴角已经沾了一圈奶白色。

    不久之前才品尝过的悸动再一次涌上来,路德维希无比自然地伸出手,揉了一把眼前窜来窜去不老实的棕发。费里西安诺疑惑地抬头,他笑着喊了声没什么,便又一次转过了身。

    因此他不知道的是,身后费里西安诺却突然睁大了眼,直直地凝视着他,久久没能移开视线。

    “路德!”

    路德维希隐隐约约听见费里西安诺在喊自己的名字,但背景音乐实在太过嘈杂,他不得不回头吼着问:“什么!”

    “我——”

    “什么?!”

    “我说!!”费里西安诺踮足了脚尖试图凑到他的耳边,见状路德维希也稍微弯下了腰。

    “路德维希!我——”

    身后撞上的路人再次打断了费里西安诺的话,三番五次被打断,惯来没脾气的他似乎也难得地有些恼了。

    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单纯,跳脱,任性妄为,偶尔还会有些一根筋的执着。路德维希曾经吐槽过他的满脑子浪漫废料,而他不知道的是,与其感性同样难以捉摸的,正是这些“废料”所促使的突如其来的冲动。

    再次看了路德维希一眼后,费里西安诺突然做出了让路德维希这个夏天最震惊的一件事———

    他伸手揽过低下头的路德维希,以一种无可抗拒的冲劲和气势,狠狠地吻上了傻愣在原地的德国人。

    “我说!路德维希·贝什米特!我好喜欢你!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吧!”

    涌动的人群推推搡搡,他的嘴唇贴着路德维希的耳廓,吐息滚烫,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而路德维希几乎是被钉在了原地。他应该推开他,告诉他这不可能,他们才刚认识短短十几天,并且只剩不到一周可以相处,让他放弃,他们依然可以是这个夏天最好的朋友……

    但在所有思维传达到大脑之前,路德维希已经下意识地回拥着他,以同样热烈而又无可抗拒的方式,深深吻住了这总让他惊吓大于惊喜的双唇。

    周围的口哨喝彩声一波又一波响起,他有那么多说教要告诉对方,他还有理智知道不该在大庭广众下如此放纵。


    但此时此刻他只想拥紧怀里这个人,与他接吻,直到夏天的终止。




6.

    音乐停下来的瞬间所有人如梦初醒,路德维希却还是将费里西安诺紧紧扣在怀里。短短几分钟的经历显然已经让这位德国人循规蹈矩的大脑过负荷,一时半会儿是缓不过来了。

    他怎么能想到,自己的第一个吻,当真给了眼前这个男孩。没有基尔伯特想象的柠檬香气,也绝不像弗朗西斯所说的那般情色。它干净,美妙,带着冰淇淋的凉意与奶香,如此甜蜜得令人沉沦。

    音乐会已经到了尾声,舞台上司仪的谢幕致辞早已被草坪上的人声鼎沸盖过。聚在一起的小团体们进行着最后的干杯,还有不少两两成对的人,相拥着依偎在一起。

    显然,在这场狂欢里被肾上腺激素与荷尔蒙支配的家伙,远远不止他们两人。

    反应过来的路德维希后知后觉地为此庆幸,不然他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身边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浪漫主义意大利人。更何况,其中最麻烦的家伙现在还在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肩膀上埋头大笑。

    “吓死我了——!”费里西安诺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路德维希,你怎么还会搞这种突然袭击。”

    这家伙,这是我要说的话吧。路德维希看着眼前这人略带恶作剧的笑,又羞恼着揉了好几下对方的头发,听着他软软求饶才算罢休。

    不过这一打闹倒是缓解了气氛,路德维希也感觉自己脸上的温度稍微降了下来。费里西安诺总是这么我行我素,现在又亲密地挽上他的胳膊,喊着要带他去附近的意大利小餐馆尝尝最棒的白酱意面。

    方才那样的暧昧,似乎被他自然而然地就融进了习以为常的亲昵里。

    若不是挽在自己臂间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路德维希差点就要被他的镇定自若给骗了过去。

    但无疑,对方这样的反应也让他稍微放松下来。他突然想起隔壁院的本田菊曾经说过,恋爱是场战争,先陷下去的都是输家。彼时这位东方来的交流生正窝在宿舍里打游戏,向路德维希念念叨叨着所谓的宅文化。虽然他说的大部分话路德维希都不太明白,但唯有这句一直记着。

    而现在,他看着费里西安诺碎发掩映的耳尖上小小一抹飞红,突然觉得自己也不算是输得太惨。


    晚餐他们来到了附近的家庭小餐馆,在费里西安诺的推荐下点了两份白酱海鲜通心粉,果然别致又美味。但没有了费里西安诺特制的土豆泥和香肠肉酱,又似乎还是缺了一点什么。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刚才的事,彼此间像是维持着微妙又紧张的平衡。路德维希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又不免有些忐忑起来,音乐节的狂欢总是容易让人迷乱,三杯啤酒虽然不足以成为他情难自抑的借口,但费里西安诺呢?

    本就不算健谈的路德维希满腹心事,而费里西安诺也比平日里少了几分活跃,就在这种难以言说的气氛中他们结束了晚餐。但幸好,跳脱的小学长从来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家伙,时刻准备着更大的意外取代上一秒的尴尬。

    因此,当费里西安诺变魔术般从餐馆前台取出一套压缩帐篷时,路德维希在震惊之外,甚至还有一丝不出所料的镇定。

    “夏天晚上在公园里露宿可是意大利的传统,”趴在草坪上铺开帐篷的他一本正经道,“我敢说每一个意大利人都会这么做的,真的,不信你待会儿看看。”

    “可是你是怎么从餐馆借的帐篷?”路德维希一到公园就注意到中心已经有了几顶小小的帐篷,甚至还有人就着张野餐桌布就席地躺下。他还在为这群意大利人的疯狂无比迷茫,虽然德国也有不少人会在野外露营,但他从来不属于其中之一。

    然而他依旧熟练地接过了费里西安诺忙乱的工作,根据说明书有条不紊地把帐篷搭建起来。

    “嘿嘿,我前两天就先提前放在店里做好准备了,反正也和这家店的老板很熟了。啊!不过我忘记带睡袋了,幸好还带了这个。”费里西安诺再次在路德维希不可思议的注视中从包里抽出一条毯子,“这样就没关系啦!而且路德这么暖和,肯定不会感冒的。”

    “你这家伙啊……”

    所幸意大利的夏夜温度宜人,睡在帐篷的充气垫上也十分舒适,反倒是那条薄薄的空调毯变得可有可无。路德维希倒是想让给费里西安诺,但拗不过对方的坚持,最后变为两人一起分享。

    为此他们俩只能紧紧挤靠在一起,听着身边费里西安诺憋不住的小声偷笑,路德维希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这样。


    帐篷遮光性很好,仅在顶端留了一个可以用拉链开关的天窗。索性时间还早,他们也就让其敞着,狭小的帐篷里安静又昏暗,唯有上方小小一方不见月色的夏夜晴空,星辰亮得不可思议。

    莫名就让路德维希想起了白天里费里西安诺额前发间的津津薄汗,阳光下反射着细碎却明亮的光点,一路亮到他焦糖般甜蜜的眼底。

    “费、费里西安诺……”

    “唔?怎么了路德?”

    “那个,就是,”他磕磕绊绊道,“今天上午音乐会时,你……”

    “Ve~今天路德真是太大胆了,我真的被吓了一大跳!”

    “明明是我被吓了一大跳吧……”路德维希低声道,“…所以你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做?”

    “因为刚才路德实在是太帅了!笑容犯规!”

    “给我正经一点!好好回答!”

    “Ve~~~”听着身边人再次发出这种小动物一般软软的声音,路德维希好不容易聚起的气势差点又泄个精光,但他却没想到下一秒,费里西安诺用他听过最认真的口吻细细数道:

    “我喜欢你的古板认真,喜欢你每一次为我系好鞋带的样子,还有你对建筑的热情。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我就喜欢你的眼睛,你的金色头发,啊对了还有你的肌肉和喊我名字时的低沉嗓音……这些还不够吗?我真的不是一时兴起,我已经想了很久很久。”

    费里西安诺侧过身,抱住了他的手臂,有些羞赧地放低了声音:“我想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吧,路德维希。”

    幸好黑夜里看不见彼此的表情,路德维希心想,他敢说自己现在一定像个快爆炸的蒸汽火车头。满心悸动阵阵激荡,几乎让人难以呼吸,但理智还是让他艰涩地开了口:

    “但我下周就要回去了,你要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要的才不是只有一个夏天的故事。”

    “那……”

    “爷爷说过了,意大利人可是最擅长把握爱情的猎手,我才没有打算随便放弃。”费里西安诺的语气里带着近乎幼稚的笃定,“我会等你,或者我去找你,德国到意大利也不是多远的距离嘛,而且我明年就毕业了。”

    他突然明白过来,音乐会小餐馆与露营,或许都是这人早有预谋的计划。费里西安诺从来不擅长也不习惯做任何周密的计划,但这位意大利小猎手显然是在他身上花足了心思,一点一滴做好了陷阱,将他准确无误地一网捕获。

    费里西安诺总是给他如此多的惊喜,远超想象也远超期待。他甚至分不清,是意大利语太过浪漫深情,还是费里西安诺太过真诚直率,才会让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如此甜蜜而动人。

    我喜欢你,而你也喜欢我,这不就足够了吗?

    如此让人想要深信,像无可动摇的预言。

    “还是算了吧,等你过来实在太不让人放心了。”他侧身将人搂住,紧了紧怀抱低声道,“给我两年,费里西安诺,好好呆在这里,等我回来找你。”

    德国人不会意大利式的浪漫表白,所以他只能,也只会,用最简单有效的行动,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费里西安诺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半晌,传来了他小声却清晰的回答。

    “Ja.”

    路德维希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知道费里西安诺一定也是笑着的。

    眯起来的,盈满星光与夏天,最美的一双笑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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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周时间过得风驰电掣,他们的生活似乎与原先一成不变。又或者说,他们早已习惯了之前那样的亲昵,而现在只不过是给这些亲密换上一个更加简单直白的理由。

    似乎是冥冥中某种不可言说的联系。与费里西安诺的相处总有着一种遥远的熟悉,这让他们俩即便关系突变,生活却还是一如既往。路德维希从不相信任何毫无根据的说法,但他到如今也不得不说——这样的熟悉,简直像是命中注定。

    只是费里西安诺每次伸出手来讨要亲亲和抱抱时,得到的不再是一个颊边的问好,而是更加货真价实的,亲热激烈的吻。


    路德维希回程的那天也是个大晴天,费里西安诺一路磨磨蹭蹭跟到了安检口。他们牵着的手越握越紧,最终却还是不得不在安检前松开。

    费里西安诺没有吻他,说是要把下一个吻留到再会的时候。虽然笑得自信又笃定,路德维希却依然看出了他眼底愈发泛滥的水意。这让他知道小学长正竭力想展现出身为年上的冷静从容,因此路德维希也没有戳穿,他逞强忍着泪意却早已鼻头发红的可怜样儿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

    最后他们拥抱,像世界上许许多多的情侣一样,用老电影里别无二致的方式,紧紧相拥,直到路德维希被催促着不得不转身走进候机厅。

    从飞机舷窗向外眺望,意大利的夏天依旧是欣欣向荣的模样,草木昌盛,花叶繁茂,被午后的暖阳勾勒上一层浅浅的金边。

    然后这些金绿色的痕迹渐行渐远,直至全部消失在蔚蓝的深处。




0.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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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德维希放下了行李,深吸一口气后终于打开门,几乎是习以为常地抬手接住了迎面扑过来的金色大毛球。他颠了颠怀里的分量,为自己的习惯感到一阵好笑,皱紧的眉头总算是松了下来。

    “我觉得黛西好像又重了不少,你确定没有给她过多的金枪鱼罐头吗?”

    “路迪!”他那总是学不会好好穿衣服的伴侣从客厅里钻出来,依旧是只挂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衬衫,光着脚一路小跑直到在他唇边落下许许多多的亲吻,“欢迎回家,出差辛苦了!以及,我真的没有在我每天多吃一个冰淇淋的时候也给黛西开一个罐头!我发誓!”

    他笑起来的模样依旧乖巧又真诚,但多年相处下来路德维希早就看穿怀里这人眼底小小的狡黠。

    但他还能怎么办呢,到最后也只能紧紧地搂着对方,将方才落在嘴角的浅吻一一变得更加深入而无可分离。


    Crush,这个词曾经会让路德维希想起许多眉头紧皱的事物,拥堵的人潮、挤压得不成样子的汉堡、乱七八糟的行李箱。拥挤,混乱,并且粘腻。

    但这个词遇见费里西安诺,却突然变得美妙而生动起来,那是捣碎了的土豆泥加上番茄肉酱的意面香气,是八月节人潮里牵紧的双手,是音乐会上那个猝不及防的亲吻,是狭窄帐篷中肌肤相贴的津津薄汗,是胸膛里嘈杂得一塌糊涂的心跳……

    ——是那个夏日夕阳太过明亮的光里,他专注地看向自己,闪闪发光,柔和又明媚的笑眼。


    他注定成为他的Summer Crush,无论多少次。

    而他们的漫漫长夏,从此、一直、并将永不凋零。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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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啰嗦两句x

中文标题来自小伙伴的意见,而英文标题&整篇文的脑洞来源,来源于Drew Seeley的《Until the Sun Comes Up》,歌词第一句也就是这篇文的开端——You can be my summer crush,你是我最美的夏日邂逅。

夏天真的太适合恋爱啦!虽然写得很OOC但我还是要说!独伊就是这么甜啊!汪(溜了

顺提最后一章的[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也就是莎士比亚最经典的那首十四行诗。“但你的漫漫长夏将永不凋零”,实在是太适合回应上面那句歌词了!所以被放到了最后。

以及一个很无聊的小操作…开头和结尾都是第0章,独伊的故事远远不止一个夏天啊////

最早脑补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两个专业实在太适合独伊了,建筑系的路德维希,设计宏大却处处苛求精细;珠宝系的费里西安诺,设计精致却心怀宇宙——截然不同,但又如此浑然相融。不过可惜到最后没能展现出来……

而且不知为何每次脑补普通人独伊文到最后都会忍不住塞点初恋组的私货,大概因为我一直站路德=神罗吧,竹马变天降实在太好吃了///虽然文里最后没写,不过后来他俩还是知道了对方就是自己最早的初恋……看看以后有机会能不能写个番外吧(没有的

最后感谢看到这里的所有人💗谢谢大家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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